【周叶】如故03
“……我是男的。”周泽楷说。
“嗯，我也是。”叶修说。
“我不是你的……王妃。”最后两个字周泽楷实在是说不出口，只能含糊地带过。
叶修嘴角带笑：“没关系，你不愿意承认也无妨，我懂得。”
……你懂什么啊！
周泽楷努力让自己的视线集中在叶修的额头，这样就可以不用尴尬地看着对方的眼睛，却因此错过了叶修眼里一闪而过的怪异情绪。
周泽楷觉得头疼，尽力解释道：“我不是，你想的那个人。”
叶修很是体贴：“嗯嗯，你说不是，那就不是。”
周泽楷：……
周泽楷隐约觉得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，但又实在想不出更具体的细节，他有些丧气地挣脱叶修的手，面无表情打开洗手间的门：“先洗澡吧。”
他不是不想和叶修讲清楚，但目前看来叶修可能脑子有点问题，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，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信。周泽楷本身也不擅长说服别人，只能顺其自然，等对方明白这个时代和他过往经历的区别应该就能大彻大悟了。
不过叶修叫得出自己的名字，自己又有些许记忆，难不成自己真是他那个什么王妃的转世？
这恶俗的剧情让周泽楷忍不住抖了一下。
叶修没在周泽楷是不是自己的王妃这个问题上多纠结，毕竟先提问的是周泽楷而不是他，他笑了笑，跟着周泽楷进了洗手间，很是惊奇地看着正喷出热水的花洒，然后问：“没有浴盆？”
周泽楷深呼吸了下，解释：“我们现在，一般用花洒。”然后他指着水龙头，按顺序给叶修解释怎么打开关上，怎么调整热度，还有洗面奶洗头膏沐浴露该怎么用云云。叶修饶有兴致听着，显然非常感兴趣。
“会了吗？”周泽楷问。
“有的地方不太明白。”叶修说，“还是你帮我洗吧。”
周泽楷：？！
叶修：“就一次，我看了便能学会，以后再不劳烦你。”
周泽楷本能想拒绝，但仔细一琢磨拒绝了反而更此地无银三百两。撇去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，这实际上就是帮不太方便的朋友洗个澡罢了，都是男的没什么好矫情。
而且如果对方真是许斌说的那个什么王，那他得大自己一千岁，是老祖宗的老祖宗，就当……尊老了。
周泽楷做好心里建设，这才正眼看向叶修的身体。叶修严格来说看着并不像西北这地方的人，更不像周泽楷想象中久经沙场的王。他比周泽楷略矮一些，骨架匀称，身上没有夸张的肌肉，线条好看，甚至有些单薄。他皮肤还挺白，但是并不光滑——不光滑的原因主要是叶修身上有大大小小的疤痕。总的来说，叶修浑身上下比起游牧民族，更像是中原人。
周泽楷摘下花洒，小心翼翼打湿叶修的头发。叶修头发长及腰部，又直又细，周泽楷以前听过个不科学的说法是头发细软的人心也软，但套在叶修的身份上好像实在太违和。
周泽楷胡乱想着，又挤了点洗发膏打成泡，撩起叶修的头发搓揉起来。只不过，就在叶修的背部整个儿呈现在他面前时，他还是惊了一跳——叶修背上除了和胸前一样有些细碎疤痕外，正中还有一道极长的似乎才愈合不久的伤疤，整条伤疤斜挎背部，上面还有未脱落的痂。
周泽楷蓦地心里一紧，情不自禁伸手摸上了叶修那道伤疤，而叶修在他指尖刚碰触到自己的那一瞬就条件反射猛地转身，一把狠狠攥住周泽楷的手腕。
周泽楷愣住了，叶修显然也有些懵，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，松开手说：“对不住。”
周泽楷也缓了过来，努力忽略手腕的酸疼，摇摇头，然后斟酌着开口：“你背上的……”
叶修却回避了这个问题：“你衣服全湿了，要不脱了吧。”
“……这样就好。”周泽楷从开头就一直穿着衬衣长裤，叶修到这个时候才提出来，显然就是转移话题，周泽楷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，见对方不想说他也就不问。不过这会儿他倒是确定了叶修或者说那座墓一定有什么玄机，本来他以为叶修是不老不死的设定，但是他头发胡须和指甲没有长长，背上的伤也没好，那就说明这一千年间他整个人是“停止”的状态。
太不科学了。
不过今晚就没有一件科学的事。
周泽楷继续闷不做声帮叶修洗头，他从没洗过这么长的头发，因此花了些时间才洗干净，叶修也似乎不在意背后的伤口，心情很好地一一戳破了落在身上和墙上的泡泡。
周泽楷见他玩得开心，问：“喜欢？”
“我们的胰子打不出这么多泡。”叶修说。
周泽楷没再说话，拿起洗面奶说：“闭眼。”
叶修听话闭上眼，周泽楷把绵密的泡沫抹到他脸上，仔细清洗着，闭着眼的叶修显得格外乖顺，只不过周泽楷看着这样的他，心里又有了些不舒服。
周泽楷从没在一晚上这么心情剧烈起伏过，而且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波动成这样。
洗完脸，周泽楷有些纠结地看向沐浴露，洗澡和洗头洗脸不一样，就算是同性，帮搓背还行，但那儿……总不方便。好在叶修这会儿又善解人意了一把，他笑着说：“多谢，我差不多会了，剩下的我自己来吧。”
周泽楷迅速点了点头，后退一步跨出淋浴间，闷声说了句“洗好用这个毛巾擦”就离开了洗手间。只是他刚出门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浑身湿透的状态，不方便在屋子里到处走，于是乎他就木然倚靠着洗手间关上的门，一边听着里面的水声一边神游四方。
他也想仔细思考下今晚发生的一切，但是信息量真的太大，他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。
……都这样了，多想无益，走一步算一步吧……
不多时，水声停了，周泽楷估摸着叶修差不多要出来，便站直身，同一刻，叶修扭开门把手走了出来。
叶修依旧一丝不挂，身上的水擦干了但头发显然没那么容易，他边走边侧着脑袋用毛巾绞着发梢，动作间倒还有些优雅。见周泽楷杵在一边，叶修忍不住提醒道：“晚上还挺凉的，你身上都湿了，赶紧去洗吧。”
周泽楷胡乱应了一声，刚抬脚又想起什么，指了指床上说：“衣服……”
他带来的换洗衣服都是日常穿着最舒服最习惯的，因此没有新衣服可以借给叶修，包括内裤。想着，周泽楷脸上有些烫，不再去看叶修的反应，忙不迭钻进洗手间。
叶修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，他草草用毛巾包了一下头发，然后走到床边看了看。内裤的式样自然和他那时候不同，但也差不离，叶修研究了下就顺利套上，他也看出了这是条旧内裤，于是就露出个笑。至于旁边那件短袖T恤，他没看懂怎么穿，就扔在了一边不管，反正他不怕冷。
“真的很不一样……”叶修轻声说了一句，“嗯，接下来该怎么办呢？”
周泽楷洗完出来的时候叶修正背对着他坐在小桌前的椅子上，长发披散着看不出在干什么。周泽楷松了口气，忙悄悄走到床边迅速套上衣裤——洗手间太小太潮，也没个能放东西的架子，换洗衣服实在不适合带进去，只能出来换。等他穿好才发现给叶修准备的那件T恤还好好扔在床上，内裤倒是没了踪影。
……算了，穿了裤子就好。
周泽楷走到桌前看了一眼，叶修支着下巴正在看他这次带来的速写本。速写本上杂七杂八什么都有，有抄录的他觉得有意思的装饰纹样，有部分壁画的细节，还有一些考古队工作人员的速写。他虽然有相机，但更喜欢自己用笔记录。
叶修抬头看向他，夸了一句：“画得很好。”
周泽楷不知怎么的听了这句觉得心情好了不少。说到专业的东西，他来了精神，指着其中一个图案问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周泽楷指出的是壁画一角的几个人物，古墓内部保存得再好，千年下来还是损毁了一些，尤其是边边角角的装饰物，壁画自然也不例外。周泽楷只能勉强认出这部分是一群跪坐着的人物，但是却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。
叶修看了看说：“哦……我们族人出征之前要祭神，军队会在此刻接受圣女的祝福，你指的这几人，是负责捧着祭品的礼官。”
“圣女？”周泽楷轻声重复了遍。
“嗯。要不是圣女帮忙，我也没办法再次见到你。”叶修说。
周泽楷好不容易好些了的心情又跨了点，他突然间心底就有些委屈。
都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。
不管是转世、重生、附身、穿越，还是其他古怪的原因……我都不是他。
他是他，我是我，不要把我们混在一起。
周泽楷垂下眼，视线落在叶修按在速写本上的手指上，叶修的手指修长好看，看着很有力，赏心悦目。周泽楷画过很多手，对方这双可以说是最好看的。
好看的手合上了速写本，叶修再度抬头：“对了，你应该不是这里人吧？你什么时候离开？”
周泽楷努力摆出平静的表情：“快了。”暑假快要结束了，他还要赶回去做点准备，马上就要开始毕业设计，还要并行这边的文创项目，可想而知未来一年他会很忙。
“那你带我走吧。”叶修说，“除了你，我在这没有别的依靠了。”
……这听着仿佛准备私奔一般的话是怎么回事……
周泽楷努力忽略这句话的违和感和熟悉感，思考了下，说实话，目前看来让叶修跟着自己的确是最合适的，且不说叶修身上那些和自己息息相关的谜团，就连考古复原项目上遇到很多问题也可以通过叶修来解决。只是，自己虽然不住宿舍，但也是有合租的室友，就这么带叶修回去实在是……
等等。
周泽楷猛地抬头看向叶修，叶修也疑惑看着他，显然不明白他在惊讶什么。
周泽楷倒不是惊讶，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严峻的问题——自己当时是坐火车来的，坐火车那就需要身份证。
而叶修没有身份证。
那自己要怎么把他带回去？
要不，还是把他埋回墓里，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……周泽楷有一瞬这么想着。
